“你怎能连想都没想就过来救我了？”沈淑昭隐忍的语气中竟有丝责备。
卫央望着她略带殇然的神色，对面之人嘴上虽责备，然眼底充满了始终无法藏起的柔情。
“我只想带你走。”卫央放低了声音，温柔道。
沈淑昭闻言忽感到窒息的疼痛，她步步逼近她，身上牡丹薄水烟逶迤长裙随着她的走动，在地上拖出忽闪忽现的流水纹光泽，变幻难猜。
卫央手执染血长剑原地不动看着沈淑昭走过来，待对方停下脚步，望向自己，“若我不想走，只想要你的命呢？”
随后，沈淑昭长袖中突然亮出了一把长剑。
“我未这里安排刺客，但我手里这把剑，是为了等你。”
卫央眼神浮现哀然，“即便你不肯布置刺客，你那边的人也布置了刺客一路埋伏我。”
“什么？”沈淑昭身子微颤，然后她慌张道，“我没有告诉过郭中常将，他怎会知道你一定会来……”
卫央盯着她，“我对你的心意，难道还不够明显吗？”
沈淑昭端着剑的手几欲拿不稳，她闭上眼，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我知道自己已活不过今日，就算能出去，他们也不会再信任我。”
“我会带你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，那里只有我们。”
“你难道要跟我走？”
她的问话让卫央顿时哑然，半晌后，卫央才回道：“我尚且暂不能离开，这里还剩下很多事。”
沈淑昭绝望笑笑，“我就知道……在你的心里我始终不会排在前面，可既然你母后的事永远大于我，你又为何要独自赶过来救我？”
卫央眸内含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，紧接着沈淑昭抬手，使她手里的长剑直挺对准卫央。
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卫央依旧迟迟不动，“抬起你的剑！”沈淑昭厉声道，“你赢了，我便任由你处置；我赢了，你就休想走出我的未央宫！”
她的声音并没有激起卫央有任何反应，沈淑昭略微迟疑，但她很快恢复过来，决定以自身逼她抬起剑面对自己，于是她提剑朝前，直指卫央的要害冲过去——
所有的举动像极了她昔年私下被她亲手教导的时候一样，月下的卫央在她身后捏着她举剑的手，动作精确，不拖泥带水，回忆在其间流淌，被当时的圆月融化成了满地暧昧的月光。
卫央不得已举起了剑，但只是护住了她的攻击，卫央后退好几步，有意远离沈淑昭，沈淑昭和她绕着圈，同时问道：“为何不对我出手？我说过了，你赢了，我仍由你处置。”
站在悬窗边，背光的卫央面色在黑影里静默，她右手拿着沾染无数人鲜血的剑始终未能抬起来。
沈淑昭心里充满不忍，她知卫央对自己毫无战意，于是忍下泪意，第二次朝着卫央刺过去。
对面卫央只是轻轻一挑，挑过了她的剑，沈淑昭随手一转，将卫央的剑顺势挑了出去，半分雪白半分殷红的长剑在空中凌空飞过，就像划开了道界限分明的爱恨鸿沟。
它直稳稳地落下插于地面，剑身晃动。
而这一边，它的主人已被逼至悬窗边，沈淑昭单手举剑横在卫央的颈上，另手按住她使得她不得不贴在长窗边缘上。
青丝悬，冷风吹。
半空划出美丽弧度。
只要沈淑昭松手，人就会轻而易举坠下。
几缕长发被寒风吹至卫央的容上，遮住了半侧脸，颇有悲颓美感。
沈淑昭望着卫央将生死全权相托于自己的平静，内心绞痛犹如滴血，她举剑紧紧抵住了卫央的喉咙，但是那只按住对方的手却在不断地颤抖。
卫央只静静凝望着她，过了半晌，直至一滴泪水滴落至她的脸上，卫央的神色这才终于发生变化。沈淑昭脸上尚存有一抹泪痕，她颤抖着身体，不断追问吼道：“你为何负我……为何——要负我！”
身下的人抬起自己的手，轻抚沈淑昭眼底的泪痕，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撒谎。”她坚定道，“若你没有，我们何苦到这个地步。”
然后，沈淑昭从她所站的这宫殿高处，面对窗外昏芒血海，怔怔念道：“你看看这里，都成什么样子了……这里还是卫朝的皇宫吗？这是刽子手的杀戮之地！”
“所以我才要带你走。”卫央沉静的声线里竟比往日的平静多了分颤抖。
“你现在怎还不动手？”沈淑昭厉声质问，“我说过我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卫央松开了抚着她脸庞的手，双手张开，慢慢向后滑落，和她的上半身一样悬空在窗外，“你若要，就拿去吧。”
沈淑昭愣住，她看到卫央眸里没有畏惧的深情，那一刻时间都仿佛静止了，长剑渐渐离开卫央的颈边，沈淑昭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，她望着卫央永远温柔的眉目，竟忘记了所有恨意，刹那间全都转回了爱。
“我怎会真的要你死……”她愣愣地放下手里的剑，“在你未到来之前，我就已经做好了同梁王破宫而入的人同归于尽准备。你如今过来救下我，以后又该怎样同太后和梁王交代？所以不如让我死在你手下，也好过死在他人手里。”
“我绝不会让你在此地丧命。”卫央皱紧眉头。
沈淑昭慢慢拉着她回来，等卫央回身后自己却慢慢退离，和她保持着不小的距离，“你以为她会不知是你放我走的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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