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言得到风声时,他正在医院。
那是他和陆含谦发生冲突之后的第五天 。
早上林言去超市采购,想买些茶叶,纸巾,订书钉之类的东西。
这些日常用品事务所总是消耗得非常快,几乎每隔两个星期,就得补购一次。
原本它们是该由小助理来完成采购的,但林言孤家寡人一个,不像助理小妹妹有男朋友等着回家吃饭。
这些琐碎的杂事,就落在了他头上。
超市里人来人往,嘈杂得不行。
生鲜区的空气中混杂着各种瓜果的淡香,一些蔬菜的泥土味和潮湿的水汽,变成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。
林言一手空心菜,一手土鸡蛋,正仔细辨别着。
和大多数同龄人不同,林言很会挑菜。
他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,外婆每回去菜市场,林言都会一起,去帮忙外婆拎东西。
外婆一边买,一边还会唠唠叨叨地跟他讲,这个是红汗菜,那个是韭菜,边边上的那个是绿叶菜……
“红汗菜呀,要这样才新鲜。”
佝偻的老妇人掰开茎杆,琐碎地叮嘱他:
“喏,言言,你看这儿,身茎得红得均匀些……”
年幼的林言偏头,盯着这些油绿油绿,新鲜可爱的菜叶,大眼睛忽闪忽闪——
是一个再粉雕玉琢不过的漂亮小孩。
边上卖菜的阿姨便会笑:“婆婆,您外孙长得这么白净,又斯文,将来肯定要干大事儿的。您教他学这个干什么呀。”
“干大事儿怎么啦。”
七十多岁的妇人一脸认真:“干什么事,都首先要学会对身边儿人好,那样温温柔柔的男孩子呀,才讨女孩子喜欢。”
直到现在,林言一闭上眼,依然能回想起那双干枯,满是皱纹和色斑的手。
一点也不好看,摸上去满是茧子,又很粗糙。
但是却意外地温暖干燥,曾经给林言带来了童年时期所有的安全感。
“言言,外婆年纪大了,但是外婆不敢死。”
“……外婆要撑到言言成年,不能叫我们言言变成孤儿。”
林言常常想,外婆跟他说起过那么多次“你一定不能忘了你妈妈,不能让那些人好过……”
可实际上,她真正教会林言的东西,却是善良,正义和爱。
林言挑好了鸡蛋和青菜,准备拿去收银台付账。
但就在他走到货物架的拐角处时,一阵强烈的心悸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临。
林言开始耳鸣,四肢无力,脸颊冰凉。
他迫不得已顺着墙壁慢慢蹲下去,一点一点收紧身体,蜷在角落处——
那一刻,林言开始意识到什么,他想呼救,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,全身都在盗汗。
也许过了几分钟,也许过了几十秒,但对林言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直到这种感觉缓缓退去,心脏再一次鲜活地跳动起来,林言才意识到,自己刚才仿佛和死神擦肩而过。
挑好的鸡蛋已经碎了,明晃晃的橙色蛋黄染在了林言米色的风衣上。
他慢慢扶着墙站起来,去收款处结了账,然后直接打车去了医院。
他妈妈有过心脏病,林言突然想起来,而心脏病……似乎是可能遗传的。
从挂号到缴费,一路顺畅。
直到林言拿着缴费单,在心电彩图室外排队的时候,他想趁着等候的时间,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读的消息。
于是林言看到了那条短信。
是一个很看中林言的老前辈发的,对方问,林言,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。
林言云里雾里,莫名其妙,说没,目前他手头上的案子,只有顾丽的这一个。
老律师没再回他,但林言感到有些不安。
他随即给相熟的检察官打了个电话。
当听到对方支支吾吾,隐晦地暗示了他什么之后,林言简直不敢相信。
“你确定?”林言反复问。
“我骗你干吗?”
对方叹了口气:“况且人家放出话来了,就是冲着你林律来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是我说你啊,小林,你是不是……那个没给到位?”
电话里说:“他们那些人胃口大,陆家更不好攀。我看他们从前挺护着你的官司的,现在突然反水……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?”
李检的话意味深长。
他一直以为,林言是跟陆家有联系的。
要不然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,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去跟高|干们作对。
弄谁,不弄谁,八成都是陆家在背后指示,打着公平正义的幌子黑吃黑罢了。
“……”
林言揉了揉眉心,哑声说:“不是这个原因。”
他挂了电话,然后立刻打给陆含谦。
然而一反常态,这回陆含谦长久地没有接通。
直到第四次,最后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,电话那边才响起一声漫不经心的“喂?”。
林言半分客套也没有,单刀直入便问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那头的陆含谦懒懒靠在皮椅上,脚尖蹭着地面。椅子在办公桌前小幅度地旋转。
他低低轻笑,无辜问:“怎么了?我做了什么啊?”
“……陆含谦,那是一个单亲母亲,含辛茹苦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的性命!”
林言抓着电话的手指一节节握紧:“你有没有良心?”
陆含谦慢悠悠道:“我很忙,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,我就挂了。”
林言深深吸入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要不这样,你要是能在我下班之前到我办公室,说说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,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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