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条街上商户林立,行人络绎不绝。长流逛得兴致勃勃,转身对莫行柯道:“我看此处繁华不亚于帝都。”
莫行柯听她换了自称,自然不会不识趣,忙笑道:“一会儿给小姐找个宽敞些的地方歇脚。”船不过暂时停靠码头几个时辰,并不会过夜,因此未曾通知津哲当地的官员和驿站接待。
长流方要答话,一旁挂红灯笼的酒家里头忽然跑出个身穿蓝布直身,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来。来人对着莫行柯拱手笑道:“莫把总,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?来来来,里面请,里面请。”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。
莫行柯有些为难地看了长流一眼,心想这位可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。
长流抬头一望,那酒家白墙灰瓦,颇为整洁,门口挂着一幅木板刻的对联:“高敞快登临,看七十二沽往来帆影;繁华谁唤醒,听一百八杵早晚钟声。”一时觉得颇对脾胃,便向莫行柯点了点头。
那掌柜的方才透过敞着的窗子瞧见莫行柯的人头飘过,一时并未来得及将与他同行的几人逐个打量,况且往日里威风八面的莫把总可没瞧过谁的脸色行事,因而一时未及想到。不过敞开门做生意的惯会察言观色,一下便觉出味来了,忙道:“这位小姐是……”
长流只不理会,交给莫行柯去应对。
果然,莫行柯道:“朋友的女儿。”说罢右手食指戳了戳天上。
掌柜的立即会意,笑道:“小姐请。”莫行柯的官儿已经不小了,这上司的女儿估计身份了不得,只是不晓得怎会抛头露面。
几人进了酒楼,被带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。
长流在主位上坐了,向众人道:“坐。”
江淮与她相熟,原焕本就没什么顾虑,两人依言坐下。老六原就不改江湖习气,为人一贯豪爽,也跟着坐了。谭颖看了一眼莫行柯,后者到底是军人,行事干脆,先坐了。谭颖随即也就迟疑着坐了。其余士兵正好在邻桌围坐一圈。
掌柜的很快便亲自来伺候。江淮道:“拣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上。”他不过想着殿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,尝尝当地的特产才是正经。
莫行柯想开口拦阻,但又思及江淮是长流的亲信,自己不好驳了他,便转头对掌柜的道:“再来个清蒸螃蟹,清炒虾仁,饽椤饼。”
掌柜的道了一声:“好嘞!”刚要转身去下单,只听长流道:“来一壶糯米酒。”
她又转头对莫行柯道:“这是我喝的。莫叔要喝什么,还请随意。”莫行柯这样的军官,不喝酒才奇怪。长流猜他必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不点。小酌怡情,只要不过量,根本没有大碍。
莫行柯果然笑道:“那就来一壶竹叶青吧。”心道:这位殿下确像是开府单过的,行事做派皆不比寻常闺秀。
先上来的自然是酒。盛竹叶青的是一只细颈窄口白釉瓶,上头画了两棵青翠欲滴的竹子。长流的米酒亦是同样的瓶子,却通体莹白。不知是不是借了酒瓶的光,糯米酒的口感格外清澈甜润。
除了长流,其余男子皆饮竹叶青。莫行柯替他们各满上一杯。六人举杯相碰,长流道:“愿此行一切顺利。”众人自然附和。
谭颖恰巧挨着原焕坐,免不了与他酒杯相触,一杯酒下肚,触动往日心怀,顿时目光有些虚浮。
长流看在眼中,只道:“谭大人治水多年,劳苦功高。本王敬你一杯。”
谭颖一愣之下,心知不好不饮,那酒却因着这话越发变了味道,勉强喝了半盏下去,只道:“臣当不起殿下此言。臣心中有愧。”
江淮遂与长流对视一眼,心下皆认为对谭颖还须攻心为上,不能操之过急。再加上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地方,长流是以点到即止。
原焕虽默然坐着,握着酒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。江淮知他心中并不平静,便轻拍了一下他的肩。
莫行柯虽不知原焕来历,但江淮的身手他却在开船的时候瞧得一清二楚,不由暗自琢磨,以江淮这样的出身本领,齐王殿下还能压服得住,当不以寻常女子度之。因此当长流转而问起他常年押运粮食是否辛苦,莫行柯并未感到奇怪,只觉得这话实在是问到他心里去了。
“不瞒殿下说,末将常年在水上,只觉人生漂泊无常。末将还算好的,苦的是手下一帮兄弟。朝廷规定押运粮草全年无休,不可拖延半日,不可有丝毫毁损。末将家在京城,因此借着跑船还能抽空回家看看。许多兄弟来自五湖四海,自入了漕军,已经有四年不曾回家一趟。”
“本王听闻朝廷时常拖欠漕军粮饷。可是真的?”
本来这话莫行柯是万万不会对长流说的,可既然她主动问了,再加上两杯酒下肚,莫行柯胆子也大了些,便直言道:“这事儿末将本不该对殿下抱怨。殿下也管不到这一头。不过既然殿下问起,末将就实话实说。朝廷确实经常拖欠粮饷。兵部的粮饷都是紧着边卫先发,这本来也应当,毕竟朝廷指着他们打寇虏。咱们这些跑船的,守着一堆粮食却闹饥荒,说出去人都不信。可漕军将士确实苦楚。别的不说,就说这损失自负的事儿。押粮的水路漫长,途中免不了碰到天公作怪,但凡船漏水或是搁浅,或是干脆翻了,冬天被河水给冻结了,等等损失,除非朝廷明令购销,否则都得漕军自己承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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